王玫眨了眨眼,刚想说她其实也不会狩猎,但瞧着衡山公主满脸期盼的神情,便有些说不出口了。说起来,衡山公主也不过是个尚不足十岁的小娘子,许多时候都仍带着几分纯真。无论是谁,瞧着这么一位漂亮的小少女不自觉地流露出「寂寞」、「孤单」,也不忍心拒绝她罢。
「我几乎也不会骑射。」於是,她这样回答道,「不过,贵主若不嫌弃,我也很想见识一番呢。也不知我能不能拉得动弓弦。」
「儿也想学。」崔芝娘笑道,「叔母若不能教我,说不得还须得劳烦贵主了。」
「我会用弹弓打猎。」崔简目光炯炯地接道,「弓箭尚不熟悉。日后向阿爷学了,便陪贵主射猎。」崔韧想了想,哼哧哼哧地从袖子里翻出一个小弹弓,乌黑的双眸亮晶晶地望着崔简,充分表达了他的想法。
衡山公主没料到他们竟然都如此配合,顿时喜出望外,豪爽地挥了挥手:「不会也无妨,尽管跟我来便是。射猎么,谁不是慢慢练起来的呢?我先前也不会呢,多练一练便能射中猎物了。说起来,若是今日收获颇丰,正好献给阿爷、阿娘、姑母尝尝鲜。」
於是,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带着宫婢、宦官与侍卫,前往禁苑的角落里射猎去了。待晋阳公主将太子妃、魏王妃带过去给长孙皇后问安,又亲自将她们送出去之后,便发现另一群人已经不知被衡山公主带到哪个角落去了。她摇了摇首,转身欲回到寝殿内,却见自家阿爷的卤簿已经无声无息地接近了。
「圣人到了。」
正与两个孙儿说话的长孙皇后闻言,抬眼望了望真定长公主:「十三娘,烦劳你将阿像、阿欣带出去顽。」顿了顿,她又低声道:「我仔细想过了,你方才说得很是。大郎、青雀都已经大了,我当年因养病而疏忽了他们,如今大约也是扭不回来了。阿像、阿欣两个都是好孩子,绝不能让他们堂兄弟之间也生了什么隔阂。」
真定长公主牵着李像、李欣,朝着她轻轻颔首:「阿嫂放心罢。一家人,难免有生出龃龉的时候。父子兄弟之间,哪有不吵架的呢?便是驸马,也不知教训过我那不孝子多少回呢。只是,一家人没什么隔夜仇,不能教他们生出心结便是了。」
长孙皇后垂目,苦笑起来:「你阿兄又何曾舍得教训他们呢?若是当真舍得,或许他们便不会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了。」
「观音婢,你这是在怨我没有教好他们?」圣人立在屏风边,忽然出声道。
真定长公主朝着他行礼,李像、李欣也叫了声「祖父」。圣人神情复杂地望着孙儿们——他也一直是将两个孙儿捧在手心里宠着的。别说嫡孙李像了,便是庶长孙李欣,他也曾留在自己和长孙皇后身边带过几年。李像出生之后,李欣被送回了魏王府。太子遭训斥之后,李像也再未出过东宫。如今,孙儿们望着他,却不见往日的亲热,反而多了几分隐约的畏惧之意。
他们年纪尚小,反倒并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。这也充分说明,他想像中其乐融融的家庭,其实早便生了隔阂。或许,自孩儿们长大之后,所谓的其乐融融早就已经不存在了。
真定长公主带着李像、李欣出了寝殿,与晋阳公主去了青光观观主的寮舍中闲谈。
寝殿内,大唐当今最为尊贵的一对夫妇,也心平气和地说了许久的话。他们遣退了所有宫婢、宦官,无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。东宫内,太子自醉眼朦胧中清醒过来,听得这个消息之后,嗤笑一声,又继续醉生梦死。魏王府内,魏王拧起眉头,默然望着他的幕僚们,忽然道:「时候未到。」
是的,魏王的时候未到。
这些时日到处传的流言,引起了圣人的警惕与厌恶。他也不曾料到,不过是一次训斥,便引发了这么多猜测。甚至有人四处传太子遭了圣人的厌弃,太子之位必是保不住了。於是,他决定用最为明显的举动,维护他的嫡长子,他爱若珍宝的太子。
因而,就在次日——九月初一大朝时,圣人封了魏征为太子太师。这一道旨意,无疑引起了朝野的震动。魏征是谁?圣人的心腹重臣。将他封作太子太师,无疑便是明晃晃地保太子,宣告他与太子之间的父子情分无人能够动摇。
一时间,许多三心二意之人也不由得定了定神,收回了动摇的决定。魏王也不敢再随意勾连,稍稍收敛了一些。
然而,称心一事给太子带来的深远影响,许多人却并未料想到——包括圣人与长孙皇后在内。